以太洋流

漂泊信天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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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凯柠]向魔女祈祷

阳光透过玫瑰窗照进教堂里,和煦的春风从中央的红毯上吹过,牧师胸前插着今早刚从山野中采来的红玫瑰。

两旁坐着的人承认,今天是个为婚礼而备的日子。

钟声响过,父亲搀着他的女儿自门外踏上红毯。女儿的脸庞被头纱遮盖了一些,但这并不阻碍人们看到她端正的面容与那双冰蓝色的双眼。而她的新郎,在红毯的另一头等她。

子爵与伯爵千金的婚姻,前来围观的未婚女性几乎掩盖不住眼中的艳羡之情。

“真是一对璧人啊。”

走向圣灵,离新郎只有一步之遥时,那位伯爵千金忽然停下,向牧师示意。

牧师点头,清了清嗓子:“在正式开始婚礼前,安莉洁小姐想为远道而来的各位弹奏一首乐曲。”

摘下白纱手套,安莉洁绕过新郎,坐在管风琴前,纤白的手指在琴键上驻留,静默了一瞬,便开始演奏。

“如果你决定了,就弹这首曲子吧。”

这是一首陌生的乐曲,大概是千金阳春白雪的乐谱中的一首。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听得入神,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四月里的艳阳天一瞬间就被乌云吞没。

一只黑色的鸟悄无声息地自敞开的木门外飞入,划过人们的头顶,从闭目欣赏乐音的牧师胸前衔走了那朵红玫瑰,安置在安莉洁的耳鬓上。

有人发现了不对,茫然地盯着新娘肩膀上的那只黑鸟,瞪大双眼:“是乌鸦——不详之鸟——快赶走它!”

“你没搞错吧,我可不是臭烘烘的乌鸦。”戏谑的女声显然不属于那位冰清玉洁的千金,牧师终于感到了异样,睁开眼,发现胸前的玫瑰不翼而飞,而那只黑色的鸟,已化作了少女模样,随意靠在安莉洁肩头。

“星、星月魔女?!”牧师简直掩盖不住表情里的惊恐,“你来干什么!”

“本小姐要干什么,什么时候要和教会报备了?”少女弯起嘴角嘲笑着看他。

而台下早已乱成一片,知道星月魔女的人早已溜跑,不知道的人看着少女身边腾起的黑雾怔在原地不得动弹,而那位子爵大人,已被吓得瘫在了地上。

不再管烦人的牧师,魔女含着笑意,向软瘫在地上的新郎走去。抬起他的下巴:“怂成这样还想娶我的学生,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。”

魔女的手没有一点温度,新郎惊叫着,不顾形象地往外跑去,在楼梯处摔了个四脚朝天。

魔女嗤笑一声:“笑也笑够了,闹也闹够了,我们要走啦。”

她抬起手,黑雾在教堂拱顶下汇聚成月牙的模样。安莉洁站起身,不知何时已褪下婚纱穿上了月白色的袍子。

月牙渐渐降下来,魔女牵着安莉洁的手,并坐在月牙上。

“等等。”一把赤红色的骑士剑架在了魔女颈侧,“你要带她去哪里。”

这倒像个有趣的人。魔女玩味地抬头,眼前这个持双剑的男人凛然地与她视线相对,手中的红剑明明只是由冰冷的钢铁制成,却泛着灼人的热意。

“安迷修先生……既然你和她一样具有魔力,你该知道,她嫁给这样的男人,纯属浪费吧。”

“我会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。”

男人神色一沉,转而看向安莉洁。

安莉洁没有说话,只是轻轻对他点了点头。

“好。”安迷修将骑士剑收回身侧,转身离去。

 

与星月魔女的相遇,要追溯到很早以前。

十二岁的时候她在庄园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黑鸟,瞒着父母把它带回了房间。

黑鸟不爱吃谷物,却对她的下午茶蛋糕一往情深,又或者说,只要是甜的它都很喜欢。白天它会蹲在仆人看不见的角落,静静地看安莉洁练习舞步,听她弹那些不成调的练习曲,在她不小心将茶叶洒满桌上时不忍地移开视线,看着她做一切“伯爵千金”应当熟练掌握的事情。

而在夜里它通常不在,到晨光熹微,才施施然飞回安莉洁床边,轻啄她敦促她起床,这样它好有香甜的饼干屑做早餐。

它一直像个普普通通只是寿命过长的黑鸟,安莉洁也只是觉得它那双宝蓝色的双瞳格外灵气而已。

直到安莉洁十五岁生日的夜晚,安莉洁坐在床沿,将贺礼中的红玫瑰附上冰霜。

那是个彻头彻尾的夏日。

玫瑰被丢到一边,安莉洁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。

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角落里念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。

“抬起手,复述一遍。”

这太不可思议了。安莉洁半信半疑地抬起右手,重复那句话,在空中画了一个圈。

像是有看不见的丝线在空中凝结,一朵冰雕的玫瑰静静躺在她的手中。

“做得不错,不愧是本小姐看上的人。”

声音来自窗口,安莉洁偏头,着黑袍的少女坐在窗棂上,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和她手中的冰雕。

“想学吗?我可以教你更多。”

黑袍和魔法意味着什么,安莉洁明白。

那和茶艺、舞蹈和管风琴不一样,凭空变出玫瑰不会换来嘉奖,只会换来熊熊的烈火焚身。

但她注视着魔女宝蓝色的双瞳,像是广阔的深海,里面有自己渴望见到却又不可能被允许见到的世界。

于是十五岁的少女点点头,无声地和魔女签下了一个离经叛道的约定。

 

光阴流转,时光飞逝,十七岁的时候,安莉洁已经能弹奏琴谱上所有的协奏曲,连老师都不能再教她更多。

同时,她对魔力的掌握也愈发娴熟,就连她的老师,那个刁钻爱挖苦人的魔女,也承认她的进步不容小觑。

她对于管风琴的喜爱不亚于她对魔法的热情。这或许也是因为,只有在她弹管风琴的时候魔女会变成黑鸟、或直接明目张胆地施加隐蔽法术站在一旁听她弹奏,而不是兴趣缺缺地兀自坐在她房间里翻阅那些难懂的魔法书籍。

“老师。”她习惯这么叫魔女,尽管她已得知魔女的真名叫“凯莉”,“您喜欢听这首乐曲吧。”

凯莉看似对她弹什么曲子无所谓,但安莉洁知道,她有自己的偏好。

“算是吧。”凯莉眨了眨眼睛,想这小姑娘是不是太聪明了些。

这首明快的小品是安莉洁的自创,不同于那些庄重的协奏曲总让凯莉想打哈欠,这首乐曲有一种澄澈的灵性,就像它的作者那样,冰蓝色的双瞳里总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。

她这么有灵气的人,不该只在这腐朽的古堡里过一辈子。凯莉厌恶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子爵的庄园。

这两年来这位子爵有意无意地时常造访,还总是在安莉洁在的时候。安莉洁的父亲,那个大腹便便的伯爵,似乎对这油滑的男人和他殷实的家底十分满意。

也不见安莉洁连正眼都不愿看他?

凯莉冷笑一声。

星月魔女神通广大,人类那些私下勾结以明面上的关系来换取暗面利益的手段,瞒得过安莉洁却不可能瞒得过她。

把她带走不是难事。凯莉收回目光,静静看着专心于弹奏的安莉洁。但是前提是她愿意……

想知道少女的心思很容易,一个初阶读心术就够了,但凯莉不愿意这么做。

少女看向她的目光总带着点快乐、倾慕与百分百的信任,像冬季凝结着的湖面一样纯净。

纯净到她不愿用任何一个出于私欲的法术去破坏它,尽管她有信心,星月魔女不会让这个女孩注意到她对她的想法进行了窥探。

 

成年前的夜晚,安莉洁彻夜难眠。

“睡不着?”凯莉今晚没有出门,化作黑鸟收起双翼,很乖地躺在她枕边。

安莉洁今天罕见地被父亲叫去书房,像是谈论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,很久才回来。

谈论了什么,凯莉可以猜到,但她还是想听安莉洁亲口告诉她。

但她没有说。安莉洁下床,用法术给自己换上一身不起眼的衣服,感受到她疑惑的目光有些窘迫地把一缕秀发挽到脑后:“我想出去走走,一起吗?”

凯莉了然:“去花园?”

“不。”安莉洁摇摇头,“我想去您每晚去的地方。”

凯莉怔住了,然后她笑了,抬手在空中划出月牙的形状。

黑暗在她手中凝聚,一弯银白色的月牙浮现在空中。

“坐上来。”凯莉拉着安莉洁的手让她坐上月牙,“抓紧我——这是我第一次带人飞行,我可不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。”

 

凯莉出生的世界与主位面的物理距离很远,但有星月刃这样跨位面交通工具的存在,穿梭两个位面只需睁眼闭眼的时间。

但今天她刻意飞得慢了一些,因为与她同行的人需要适应时间。

几分钟过后,她们已经位于另一个位面的上空。

“哇哦!”安莉洁显然被这陌生的世界震撼了,以至于她破天荒地放弃了对凯莉的那个愚蠢透顶的称谓,“凯莉你看,鲸鱼在空中游泳诶!”

“少见多怪。”凯莉毫不留情地泼她冷水,“还有,那是鲲。”

听够了小姑娘惊喜的尖叫后,星月刃把她们降落到凯莉最喜欢的糖果店门口。凯莉一如既往地挑了草莓味的棒棒糖,安莉洁犹豫了好久,最后在凯莉不耐烦的催促声下选了一袋奶油薄荷味的果糖。

早已吃遍这家店所有糖果的凯莉知道这糖有诈,不露声色地笑了笑。

她们又坐上了星月刃,当安莉洁想打开袋子尝一尝糖果的时候,那些糖果竟扑棱着透明的翅膀从袋子里飞了出来。

凯莉正想开怀大笑于安莉洁的狼狈,偏头却惊讶地发现不怎么哭的女孩红了双眼。

她一直是个毒舌的狠角色,安慰人不是她的强项。面对哭泣的女孩,星月魔女难得手忙脚乱了一回。

最终她只是默默将安莉洁的双手握住。魔女的体温不高,但安莉洁紧紧回握住了她。

就这样过了很久,安莉洁平静了下来,轻轻说:“小时候晚上我睡不着,我哥经常偷偷带我出去玩,不敢跑太远,就到附近的小山上。有的时候看星星,有的时候编鬼故事吓对方,都是小时候的傻事,记得不是很清楚了。”

“但就记得有一次,他抓了一玻璃瓶的萤火虫,说,你许个愿吧。”

“我就把瓶盖打开,看着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在夜空里,说我想做个自由的人,能像萤火虫一样在夜空里飞。”

“我哥说我傻。我那时候只顾着生气,现在觉得他那时候是认真的了。”

“父亲今天早上告诉我,要把我嫁给一位子爵。婚礼定在下周,我知道,我一点推脱的余地也没有。”

“我觉得我就和这糖果袋里的糖一样,只能等着别人来把我拆开,却不能自己去选择在哪里挥动翅膀。”

安莉洁想擦擦眼睛,却发觉两只手都被凯莉紧紧握着。

她抬头望着她深海般的双眸。

魔女鲜有的认真,盯着她,像是要很用力才能说完接下来的一句话:

“那,和我走,怎么样?”

 

凯莉想,自己终究是个自私的人。

她用了三年等待安莉洁的魔力成形,又用了三年将安莉洁培养成可以和自己比肩的魔女。

现在和她说,安莉洁要嫁人了,不归她了?

她不乐意。

犹如巨龙看护公主,侏儒看守宝藏。

她守护着安莉洁,蓬勃的占有欲不允许别人侵占一丝一毫。

但魔女是多么伶俐而狡猾的存在,总会给自己留下充足的台阶和余地。

那天把安莉洁送回城堡时她在她耳边说:

“如果你决定了,就在婚礼上弹那首曲子吧。”

说是给自己留下余地,或许只是对现状的不够确定。

 

婚礼那天她化作黑鸟,早早伫立在安莉洁必经的石板路旁的香樟树上。

安莉洁的肤色偏白,穿着洁白的婚纱,像一朵堪堪绽放的雪莲。

只能自己摘下的雪莲。

阳光正好,四周一片寂静。好事的人们不热衷礼拜和祈祷,却热衷于去围观伯爵千金的婚礼。

熟悉的乐音响起,她向教堂飞去。

他们听见祈祷声了。

向魔女祈祷的乐音。



—end—


突然发现凯柠好好吃啊(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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