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太洋流

作品：《飞驰人生》  张驰／孙宇强 

 

*张驰去世的设定 勿上升 避雷注意

 

 

——

 

 

记星在游乐场里走了两圈，终于在摩天轮前面找到了那只绿色的恐龙，正被几个孩子缠着，要他喷个火看看。

 

他走过去，恐龙看向他，身上还挂着个孩子，无辜的表情显得悲催而滑稽。

 

一通操作后他支开了那些孩子，孙宇强如蒙大赦地跑进更衣室，半晌穿着便服出来了。他揶揄道：“休息日还来这兼职扮恐龙，可以啊你。”

 

“咳，至少不用说话，清静。”孙宇强转动了下僵硬的脖颈，“走吧，你开车来的？”

 

“是啊，所以等下别拉我去陪你喝酒。”记星朝他甩了甩手上的车钥匙，“……自己也少喝点。”

 

“没事，都几年了。”孙宇强笑了笑，“我没你想的那么脆。”

 

希望吧。记星不置可否地耸耸肩。

 

 

 

那件事过后，孙宇强的确看起来像放下了，拉扯张飞长大、当教练、做代言、休息日来游乐场做兼职。就算以搭档的身份在访谈中被问及关于张驰的事，也只是适度地表达怀念与敬意。

 

要不是每年扫墓回来，他都拉着自己去喝酒喝到酩酊大醉，记星还真可能信了他那些鬼话。

 

其实想想就知道，什么“年纪大了不考虑再作为领航员复出”，什么“巴音布鲁克的王座还是要让新人去争夺”，孙宇强只是不想和张驰以外的赛车手搭档。张驰禁赛那五年他去游乐场当恐龙，也是同样的理由。就这么简单，媒体不肯要这个答案而已。

 

“记星，赛车手和领航员，是互相托付生死的关系。”某次醉酒，孙宇强看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醉醺醺地和他说。

 

“这辈子，我就信张驰一个。”

 

巴音布鲁克，最高点海拔两千多米，温度不到摄氏十度。前后都是覆了霜的荒原，寂静得只听得见身旁一个人的声音，任何犹豫，任何配合上的失误，都可能葬送两个人的性命。

 

他想，这样的信任，的确这辈子不该有第二次。

 

 

今年是第三年，孙宇强看起来平静了许多。前两年来的时候，他总会站在墓前絮絮叨叨说上很多话，说着说着就哭了。不是嚎啕大哭的那种哭，像是情绪过了某个点，坚硬外壳开始崩溃决堤，他就无声地流下了泪水。

 

记星其实挺看不下去的，自己也想哭。但两个大男人都哭成狗算什么事？张驰在天有灵不得笑死，“干吗呢，兄弟？”

 

总得有个清醒的。于是他就给孙宇强递纸巾，看着天色渐晚了，把他拉走，再陪他去喝酒，喝完酒把他送回家，年年如是。

 

似乎今年能走出死循环了。

 

孙宇强把花圈系在墓碑上。陵园不让烧纸，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，点了插在墓前。

 

“张驰，没钱烧给你，抽根烟凑合了吧！”孙宇强对着天大喊，转头看向记星，一起笑了起来。

 

这是个凉爽的秋日，天水一样的蓝，明亮得不掺杂质。他们俩就站在这片天空下，站在大理石做的墓碑旁边，看着红色的火星上升起白色的烟雾，一点点燃尽。

 

“和那天一样。”孙宇强说。

 

“什么？”

 

“我说今天的天气。”他手搭凉棚看着天，“和那天的巴音布鲁克一样。”

 

他的语气很自然，似乎只是平铺直叙一件和他关系不大的往事。

 

“我猜，那一刻他看见了很漂亮的风景。太阳浮在开都河上。”

 

这回是真放下了吧。记星低头看着墓碑背面刻着的字。

 

大概是为了善始善终，也可能是为了避人口舌，车队承包了张驰丧事的所有开销。只有这行字，是孙宇强自掏腰包，要他们刻在墓碑上的。

 

 

所有人都会有一个故事，

所有故事都会有一个结局。

 

 

 

 

天色将晚，记星开车送孙宇强回家。张驰去世后，为了照顾张飞，孙宇强搬到了他家住。

 

车开到楼下，孙宇强没急着下车，转头问他：“要上来坐会儿吗？”

 

是有话想说。“行，我先找个地儿停车。”

 

锁好车，他顺着狭窄陈旧的楼梯上楼。孙宇强站在天台上等他。

 

“张飞睡了？”

 

“睡了，作业都做完才睡的。”孙宇强望了眼屋里，神色里带着歉意，“……前两年忙车队，没怎么管他。”

 

其实还有想要靠工作麻痹自己的一层意思。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说出来。

 

破木桌上放着一壶茶和三个茶杯，看来今天孙宇强确实没有要喝酒的意思。

 

“徒弟送的菊普。”孙宇强注意到他的目光，指着那壶茶道，“得泡会儿，先坐吧。”

 

也不知道张驰是怎么找到这地儿，地方破得很，景致却是全上海数一数二的浦江夜景。

 

“他以前就在这炒饭啊？”

 

想想他居然就着这浦东的灯红酒绿炒了五年饭，还硬是赚了三十多万，记星不禁觉着好笑又心酸。

 

“大概吧。”孙宇强起身倒茶，给他倒了一杯，给自己倒了一杯，又倒了一杯，放在对面，“那五年……他没和我联系，我也没去找他。现在都记不清那时候是怎么混过来的了。”

 

“有点可笑？明明在赛道上是相依为命的关系，到生活里却连互相扶持都做不到。”

 

“别这么说。”眼见他又要进入一个死循环，记星连忙出言劝他，“你们啊，就是太善良，都不想连累对方。”

 

“唉，他就算了，你别这么安慰我。”虽然这么说着，孙宇强脸上却是缓和了一些，举着茶和他碰杯。

 

“前两年我老想，如果某个时间点上我没这样做，或者选择那样做了，也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。”孙宇强看着对面那杯冒着热气的浓茶，“为什么没检查好轮胎胎压就出发……这些，我估计前两年我喝大的时候都说了吧。”

 

“张驰和我说过，我是缺少一个故事，他是缺少一个结局。但我，但我那时候，老觉得结局都不该是这样，我们好像都还欠着对方点什么。”

 

“欠什么？”他的半边脸被垂下来的头发遮着，但听声音记星知道他还未至于流泪。

 

“他欠我一场比赛，我欠他一句谢谢。”

 

“他还欠你五年的工资呢。”记星打趣道。

 

“哎是，还欠工资。张驰，这么好的茶喝不到算你该！”孙宇强指指那杯茶对着天说，不住笑了起来。

 

“现在我想想，大概人与人之间吧，就是相互欠帐的。”笑完了，孙宇强继续说了下去，“不欠点什么就没有羁绊，没有羁绊就成不了朋友。”

 

孙宇强站起来，上半身靠在栏杆上，望着粼粼江水上倒映着的光斑。

 

“我现在吧，就比较后悔当时没陪他一起跑完最后一场比赛。”

 

他这话说得平静，不像是情绪使然。记星没有说话，只是起身走到他旁边。

 

“巴音布鲁克的日出，一定很美。”

 

 

 

 

end

 

 

电影的结局其实是Open Ending，去世是我的个人理解。

 

我只是觉得，张驰独自上阵、林臻东和张驰的实力的对比、以及张驰身上托付着的太多人的梦想，这些就暗示着他对于理想的“奉献”不会毫无代价。

 

Heroes never die.